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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月流逝，父爱并不如烟
■ 付松
我时常沿着单位旁边的湖堤，或小区内部的幽径疾行，在岁月的流逝与灵魂的拷问中回忆远方的父亲。
这样的回忆让我明白，脚下的路或许狭窄，或许宽广，但一定是漫长。从小被他用源源不竭的亲情哺育，他用满脸阡陌的阅历塑造着我的人生。
从小学开始，我在家长和老师的心目中，都是属于那类聪明但不太努力的人，并且还常常自恃一点小聪明而洋洋得意，甚至表露出细微的调皮。
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刚进初中的那个夏天，那个夏天的星期一。数学老师组织我们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，当时因为抱怨老师发卷太慢，于是产生了口角，一番争吵之后，老师扣押了我的试卷让我“滚出教室”。
“走就走吧，反正这次不考，期末考试我同样能拿高分。”没想到我这一走，竟把老师给惹火了，从此不得上数学课。事情闹到学校，按照规定，父亲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“同学”——陪读一个星期。
父亲没有过多地责怪我，他放弃了家中的农活，每天早上、中午、晚上都和我一起从租住的宿舍走到学校，再从学校走到宿舍，而且和我“同桌”。
我看见老师们不屑一顾的神色恶狠狠地抽打在我的身上，看到同学们讥讽的目光不停地在父亲的身上和脸上游走。是悔恨，是内疚，或者是两者交织在一起。我的眼泪终究没有流下来，目睹父亲疲惫的神情、衰弱的身体和惭愧的面容，强烈的自尊支撑起我迷茫的思路。
仇恨的种子在我年幼的心灵开始萌芽，我要报复！
我放弃了数学。不想正视数学老师的冷酷和高傲，甚至曾以一颗幼稚的童心在自己的作文中流露出对他的憎恨。要知道，我的数学成绩在年级中虽然不是顶尖，但也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奥赛并且获得过二等奖。
我的学习兴趣转移到语文课上，并由此接触了金庸、古龙的小说。“飞雪连天射白鹿，笑书神侠倚碧鸳”，武侠小说中优美的意境、曲折的情节，似乎让我在一次次快意恩仇中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。
按照当时的观点和看法，学生读武侠和言情小说绝对不是学习的正道，但每个周末当我把小说带回家常常读到深夜的时候，父亲不仅没有反对，还饱含深情地对母亲说：“儿子懂事了，学习认真了。”
父亲的话无数次温柔地刺痛了我的心。父母都是文盲，他们根本不知道儿子的行为正和自己的希望背道而驰，这样的希望甚至可能遥遥无期。
父亲最后一次为我开家长会是在进入高三的第一个学期，那次家长动员会的主题除了收取200元的补课费之外，班主任还将在会上公布本班的“准大学生”名单。只可惜，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，父亲有些失落，但没有绝望。而那200元补课费，后来听母亲说，是父亲连续赶了五次乡场，每次都背着将近200斤洋芋才换来的……
我再次想到了“报复”。但是我知道，报复的唯一方式只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考上大学跳出农门，让别人另眼相看，从而拭净父亲脸上的“黑色”并增添光彩。
在父爱的不断叠加和我的奋发努力中，抑郁的我走过残冬走过彷徨走过考场走过黑色的七月。那个夏天，当我从县招办领回录取通知书，并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中告诉父亲我考上大学时，父亲的脸上显得平静而又慈祥，只是用略带无奈的语气对我说：“儿啊，别再欺骗我了，再大的打击我都经受得起。我知道你这次没考上，但我仍对你补习有信心。”此时，泪水已禁不住夺眶而出，我双腿一软，跪倒在父亲的面前，掏出怀揣的录取通知书，“爸，这是真的，我没有骗你啊！”良久，父亲都沉默不语，浮过一丝微笑的脸庞上，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老泪纵横。
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，荆棘遍布的少年岁月，都没有使父亲屈服和低头，反而铸就了他坚韧的性格和刚强的意志，这次却因为他倾注了全身心的爱哺育的儿子考上大学而流泪。就这样，父亲的眼泪伴我走进了大学的校园。
而今，20多年过去了，重新审视自己的行径，我才猛然觉得，是父亲用他坚定不移的情感，将我培育成一株满籽的水稻，从而与稗草有了一个本质的区别。
然而父爱对于我来说，却永远是一个尴尬的话题。
（作者系贵州法治报总编辑）
我时常沿着单位旁边的湖堤，或小区内部的幽径疾行，在岁月的流逝与灵魂的拷问中回忆远方的父亲。
这样的回忆让我明白，脚下的路或许狭窄，或许宽广，但一定是漫长。从小被他用源源不竭的亲情哺育，他用满脸阡陌的阅历塑造着我的人生。
从小学开始，我在家长和老师的心目中，都是属于那类聪明但不太努力的人，并且还常常自恃一点小聪明而洋洋得意，甚至表露出细微的调皮。
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刚进初中的那个夏天，那个夏天的星期一。数学老师组织我们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，当时因为抱怨老师发卷太慢，于是产生了口角，一番争吵之后，老师扣押了我的试卷让我“滚出教室”。
“走就走吧，反正这次不考，期末考试我同样能拿高分。”没想到我这一走，竟把老师给惹火了，从此不得上数学课。事情闹到学校，按照规定，父亲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“同学”——陪读一个星期。
父亲没有过多地责怪我，他放弃了家中的农活，每天早上、中午、晚上都和我一起从租住的宿舍走到学校，再从学校走到宿舍，而且和我“同桌”。
我看见老师们不屑一顾的神色恶狠狠地抽打在我的身上，看到同学们讥讽的目光不停地在父亲的身上和脸上游走。是悔恨，是内疚，或者是两者交织在一起。我的眼泪终究没有流下来，目睹父亲疲惫的神情、衰弱的身体和惭愧的面容，强烈的自尊支撑起我迷茫的思路。
仇恨的种子在我年幼的心灵开始萌芽，我要报复！
我放弃了数学。不想正视数学老师的冷酷和高傲，甚至曾以一颗幼稚的童心在自己的作文中流露出对他的憎恨。要知道，我的数学成绩在年级中虽然不是顶尖，但也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奥赛并且获得过二等奖。
我的学习兴趣转移到语文课上，并由此接触了金庸、古龙的小说。“飞雪连天射白鹿，笑书神侠倚碧鸳”，武侠小说中优美的意境、曲折的情节，似乎让我在一次次快意恩仇中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。
按照当时的观点和看法，学生读武侠和言情小说绝对不是学习的正道，但每个周末当我把小说带回家常常读到深夜的时候，父亲不仅没有反对，还饱含深情地对母亲说：“儿子懂事了，学习认真了。”
父亲的话无数次温柔地刺痛了我的心。父母都是文盲，他们根本不知道儿子的行为正和自己的希望背道而驰，这样的希望甚至可能遥遥无期。
父亲最后一次为我开家长会是在进入高三的第一个学期，那次家长动员会的主题除了收取200元的补课费之外，班主任还将在会上公布本班的“准大学生”名单。只可惜，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，父亲有些失落，但没有绝望。而那200元补课费，后来听母亲说，是父亲连续赶了五次乡场，每次都背着将近200斤洋芋才换来的……
我再次想到了“报复”。但是我知道，报复的唯一方式只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考上大学跳出农门，让别人另眼相看，从而拭净父亲脸上的“黑色”并增添光彩。
在父爱的不断叠加和我的奋发努力中，抑郁的我走过残冬走过彷徨走过考场走过黑色的七月。那个夏天，当我从县招办领回录取通知书，并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中告诉父亲我考上大学时，父亲的脸上显得平静而又慈祥，只是用略带无奈的语气对我说：“儿啊，别再欺骗我了，再大的打击我都经受得起。我知道你这次没考上，但我仍对你补习有信心。”此时，泪水已禁不住夺眶而出，我双腿一软，跪倒在父亲的面前，掏出怀揣的录取通知书，“爸，这是真的，我没有骗你啊！”良久，父亲都沉默不语，浮过一丝微笑的脸庞上，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老泪纵横。
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，荆棘遍布的少年岁月，都没有使父亲屈服和低头，反而铸就了他坚韧的性格和刚强的意志，这次却因为他倾注了全身心的爱哺育的儿子考上大学而流泪。就这样，父亲的眼泪伴我走进了大学的校园。
而今，20多年过去了，重新审视自己的行径，我才猛然觉得，是父亲用他坚定不移的情感，将我培育成一株满籽的水稻，从而与稗草有了一个本质的区别。
然而父爱对于我来说，却永远是一个尴尬的话题。
（作者系贵州法治报总编辑）
